【方王】十步杀一人（肆）
原著背景，私设如山，万字慎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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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各位尽量从头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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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viously：《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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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既然你要跟我证明你的决定是正确的，你就得加倍努力。
王杰希在玩手上的笔，笔头和笔尾交替着，磕在桌面上。“嗒、嗒、嗒”，是圆舞曲的拍子。
和第三赛季时他和方士谦窝在邓复升房间蹭空调的情形一样，如今地点换成了他的房间。
他霸着电脑，也不用，行李理到一半，倒是看着壁纸一个劲儿地在那里敲笔，邓复升盘着腿坐在床尾看笔记本，方士谦躺在他的床上看手机。
“你得加倍努力。”
“你必须证明队长的决定是正确的！”
那是新赛季头的时候，王杰希出道后的第一战，也是备受瞩目的一战，旗开得胜的一战。那是方士谦在比赛开始前对他说得话，摆了一百二十分的前辈架子，现如今在第四赛季末惜败百花之后，他又说了一次。
他可不是努力么。
如果哪天把他加的班按双休日1.5倍节假日3倍来算，他能把微草下个季度的财报压成负盈利……不过战队成员的用工合同都不是这么签的就是了。
很多事情，也不是光努力就有用的。
王杰希内心的小算盘正这么噼里啪啦不动声色地打着，另一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震，方士谦看了眼，顿了顿。
“王杰希。”
被叫到名字的人面无表情地回头，迎面一个手机就丢了过来，抛物线弧度完美，王杰希一弯腰就正好接到。
【喻文州】：[图片]
【喻文州】：你什么安排？
王杰希划开锁屏，水晶红的纵横间闪烁着人造的星，沿着头顶的路一直蔓延到远方——喻文州发来的赫然是夜幕夕沉下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的外廊。他的头隐隐作痛。
“喂？你们在哪里？”
“出租车上，大概还要好几小时才能到你那里。”
“谁让你们来了？别来，没空招呼你们。”
“诶我靠王杰希你怎么这么跟队长说话呢！说好的地主之谊呢？啊？王杰希有你这样做地主的吗？说好的今年刚买了套房呢！”
“他是你队长又不是我队长，买了房也不是给你们住的。你们要来住微草，房费按照酒店套房算，走之前给我打扫干净。”
“王大眼你个屌人怎么——”
“呼啦”一声，只听得黄少天还在那儿没完没了的聒噪，但手机显然已被喻文州夺回了控制权。
“王队别介意，少天他开玩笑的。不过我们的酒店的确在微草不远。”
“你们来北京干嘛？”
“来关怀一下王队啊。”
“来联盟补交材料？”
“王队神机妙算。”
“呵，哪里比得过你啊，喻文州。”王杰希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左手拿过了笔记本，右手捻开了笔帽，“你们两个人呐……阴魂不散的。”
1
十步杀一人。
明明上次登录这账号还只是半月前的事情，于王杰希而言却似是过了一个春夏秋冬一般漫长。
第四赛季微草的最后一场团队赛已经证明了，有些事情，急不来。
所谓的魔术师打法对于王杰希来说是天赋也是枷锁。他一开始觉得自己的毛病是不懂配合，后来才发现他根本是不谙民间疾苦。
王杰希12点刷卡登的游戏，花了五分多钟组野队，从迎空海峡出来的时候已经逼近十二点半都过了。
——“那个魔道你一个人在林子里干嘛！给你妈采灵芝啊！”
——“那个魔道你人呢？你人呢？！二Boss往我们这儿奔你人哪儿呢？”
——“我靠！你人在悬崖下面乱飞我怎么奶你？”
王杰希自己都记不得上一次打个副本打那么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这个副本队从迎空海峡一出来，世界频道上就有刚才的队友开始了血泪控诉。寥寥数语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世界的纷纷扰扰中，王杰希没有错过，却什么也没有说。
其实道理很简单，连人类都应顾不暇的魔术师，电脑程序又怎么能跟得上他的速度。王杰希还没来微草的时候，大部分副本都是一个人单刷的，进了微草才开始渐渐知道团战和战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以说在这方面有着先天不足。
不过好在，天才的理解力总不会差。
然而理解归理解，赵括纸上谈兵谈得再好，最后也是送了人头。
王杰希又下了两次副本，次数用完后已经是两点有余。不出所料地，依旧被所有队友嫌弃着，没有什么显著的进展。
【新消息】【陌生人】飒沓流星（2）
王杰希只犹豫了一秒，就点开了消息面板。
【飒沓流星】：你是世界频道里说的那个魔道？
【飒沓流星】：竞技场五黑上分缺个人，来吗？
方士谦说他明天要拍广告，早早地睡了。王杰希正缺架打。想来大概的确有好事之徒乐于见识一下“世界的罪人”到底有多让人绝望，也没多问原因，就确认了邀请。
剑客，枪炮师，术士，再加自己一个魔道学者——王杰希看了看，算是个职业配置中规中矩的队伍。而邀请他的【飒沓流星】竟然是队里的牧师——这可完全不像是个牧师的名字。
系统载入，准备倒数，游戏开始。
临江水廊。
——一个令人有些意外，又不至于太过束手无策的地图。
王杰希定了定神，站在原地没动，看了看他的队友都在往什么方向走，然后才迈开了步子。
十步杀一人的号先前是林杰在用，之后又经过了方士谦的手，虽然他知道后者没怎么碰，但第四赛季微草走到末路之后他也刷了刷，现在堪堪迈上60级，也算是几乎把能点的大招都给点了。
王杰希走出好远，才发现那个牧师还呆在原地。
【十步杀一人】：牧师？
【飒沓流星】：刚才拿水去了。
牧师果然开始移动了，出人意料却又不出所料地追随了魔道学者的脚步。王杰希见状，骑了扫把翻身跳下了回廊。
对面的配置是牧师加枪炮师，一个拳法家，鬼剑士魔剑士各一个。光说两个带控的剑士系就让人极其头疼了，枪炮师外加拳法家，一个远程一个近战，打得好的话可以让人防不胜防。
【飒沓流星】：魔道你人呢？？？
王杰希并没有理睬。只两分钟后，屏幕上便闪现出了一长串坐标。
【十步杀一人】：（12,43）
【十步杀一人】：（26,32）（30,45）
【十步杀一人】：（36,34）
【十步杀一人】：（43,42）
听音辨位，也是门本事。魔道飞行时衣料在风中摆动的声音或许在“石钟林洞”是致命的，但放在 “临江水廊”就能被无处不在的溪水潺潺遮得悄无声息。魔道学者骑着扫把，在廊下直冲敌营，贴着回廊的路线一路行进，隐在敌人视线的死角，竟是没几分钟就把敌方的动向探查了个干净。
而干完了这一切的魔道学者一个轻跃，又回到了廊桥上，正躲在牧师身后。耳机里，队友的“小兄弟666”还不绝于耳。
【飒沓流星】：剑客能不能闭嘴。这年头是不是话少了都不能当剑客了？
【十步杀一人】：来了。
就说话的这片刻，对面已经来了人。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身白和挡在他前面身着软甲的人——是拳法家和牧师无疑。这下就瞬间清楚了（26,32）和（30,45）的到底是哪两个人，离着较近的（12,43）与他们构成三角，显然是个策应位，大概率是枪炮师，那么剩下的两个也就很好猜了。
然而下一秒，魔道学者扫把一挥，就把毫无准备的牧师给向前一推。
拳法家一转头，马不停蹄地冲了过来。
【十步杀一人】：（17,20）牧师暴露，你们人呢？
2
王杰希戴着太阳眼镜扇着大折扇，坐在树下翻着广告策划案，一口一口喝着手里本就不多的矿泉水。
昨晚打的竞技场还在脑内循环，七月的天热得让人窒息，像是山火在背后烧着。
「所谓活着并不是单纯的呼吸，心脏跳动，也不是脑电波，而是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
第四赛季结束，微草换了新的赞助商——一家刚打入中国市场不久的外资银行。
照理说“王不留行”是微草的王牌角色，王杰希也是微草的当家选手，依照前两年的惯例，微草七成的广告都少不了王杰希。只不过这次，甲方点名要求由方士谦来拍。
银行嘛，投资理财，大部分人只求一个“稳”字。
而方士谦又是谁？
“治疗之神”，电竞圈的神级治疗选手，双职业精通者——赛场上他让你活就能活，他放你死你就得死。可以说有这样一个坚强的后盾在应该是所有dps的梦想，是胜利的保障——最起码围观群众们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这家外资银行能想到瞄准与电竞匹配的年龄段的这个市场，并且借由“治疗之神”的形象作为切入点，王杰希非但没有被抢了风头的感觉，反倒对甲方的公关部门有些欣赏。
事情进行到这里，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这个广告是六月敲定的，只是没想到，七月头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拍摄。本来跟着方士谦去伺候他拍广告的人应该是经理，巧就巧在经理又带着公关不知道跑去谈什么合同了，于是这份任务就被合情合理地拜托给了队长王杰希。
虽说王杰希的任务是要代行一下经理在片场的职责——给方士谦递水，跟工作人员亲切交谈，配合方士谦的拍摄——但说到底他毕竟不是经理。
微草的经理是个奔三的职业女性，老公孩子都有了也不忘在事业上的追求，办事效率麻利。但更重要的是人家形象端正，知性和善，长发飘飘、眉眼弯弯，即使是挂着商业化的笑容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换言之就是一种蓝雨俱乐部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垂涎着却仍旧没有的生物。
而到了王杰希这边，即使甲方代表不玩“荣耀”也不懂电竞，光是人家手一指讲“那个就是方士谦先生的队长”，王杰希那大小眼再一扫，怎么着也得礼让三分，好吃好喝供着。
王杰希本人说是说着“我就是替队里来照看着方前辈”，实际上还是在距离方士谦拍摄十米开外的地方坐着玩手机，对方士谦正在遭受的一切漠不关心着。
【黄少天】：你人在哪儿？
【王杰希】：[定位] 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
【黄少天】：你怎么还在那儿，你不三小时前就在那儿了吗？这大学是你母校啊还是你在这里埋了金矿啊，那么好玩儿你带我和队长也玩玩儿呗。
【王杰希】：陪方士谦拍广告。别跑过来添乱。
【黄少天】：广告？什么广告？你们在协和医学院拍广告？？？
【黄少天】：哇靠，你们微草接得都什么广告啊？医疗器械？手术刀？手术剪？内窥镜？还是尸体解剖器官倒卖？毁尸灭迹一条龙？
【王杰希】：我改主意了，你过来治治脑子吧。
王杰希打完了这句话，不带一丝犹豫地直接把手机关机，塞进了外套口袋。
黄少天的套路他再清楚不过。更何况有喻文州在，眼见时间已经逼近饭点，只因是夏天，天还特别亮，这时候要碰上那两个煞星肯定又要被逼着尽一尽地主之谊。
又一次通宵打游戏的王杰希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那两个人。
人群拥挤的地方一阵骚动。看样子今天的拍摄是结束了。
很快，他就看到方士谦往他这里疾步走来的样子。
“水。”
“没了，喝完了。”
“坐我的凳子喝我的水，王杰希你很能啊你。”
王杰希起身把位子让给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张湿巾纸给他，方士谦接过，很自觉地撸了把脸，一看白纸巾上全是化妆品的色，又蛮不开心地撇了撇嘴。
王杰希没做任何表示，只是收了墨镜站在他边上，一边给方士谦扇风，一边问他待会儿去哪儿吃饭。方士谦说先上大街再找吃的。
王杰希一声不吭地接过他手里的湿巾纸，见方士谦仰起头，用那双没粉底遮黑眼圈就极其明显的眼睛盯着他，又帮他把发际线处没擦干净的粉底擦干净，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告诉他，“你这几天可能会碰见喻文州和黄少天。”
哦。
方士谦想着自己心里怎么就一点都不惊讶呢。
“行啊，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们第五赛季退赛为止。”
方士谦如此说着，从王杰希手里拿过了他的扇子。绿檀木的扇骨，白扇面，正中写了个古意蕴目龙飞凤舞的“殺”字。
“所谓活着并不是单纯的呼吸，心脏跳动，也不是脑电波，而是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
风吹起了他的刘海，一双带着些棕茶色的眸子遥望着远方工作人员们忙碌的地方。
广告计划让方士谦自己重现他从小到大，从大学到进微草，从网游里一介草民一路混成“治疗之神”的光辉足迹，镜头寥寥，一路走来，不失逼格，最后以这句话做结。说不上好不好，算是十几年前银行广告就惯用的套路。
“背得挺熟。”
“写了这句话的这本书叫《变身》。”
方士谦左手拿着王杰希的扇子扇着风，右手的五指指放在折叠椅的扶手上，如音轨上起伏的波形一般律动着。
“主人公发现自己被换了个脑子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变得不伦不类不三不四。到最后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就用枪打爆了自己的头。”
晚风渐起，川流不息的晚高峰越过他们身后的高墙，滴滴嘟嘟地按着喇叭，空气在太阳下山之后还是一如既往地闷热，流动，却似乎又把人都凝固在原地。
“你是在跟我暗示什么么？”
“没有。”
3
第三赛季刚开始的时候，荣耀圈曾一度出过一个网络热词，叫：飞禽走地。
语出微草当季第三场常规赛上依旧垃圾话不断的方士谦。缘起天上飞的魔道学者突然不想飞了，挡在了守护天使面前，扫把旋风和重力加速拍掐着CD交替用，打网球一样，熔岩烧瓶一个接一个往对面牧师的脸上拍。熔岩烧瓶CD没过的时候连修鲁鲁也是能拿来糊脸的，配合上王杰希神出鬼没的走位和猝不及防的这里一把驱散粉那里一把寒冰粉，被对方紧紧护住的牧师竟然就被这样一个地上乱跑的魔道学者活活打死了。
方士谦很生气，非常生气。他觉得王杰希剥夺了他作为一个守护天使冲上去跟人肉搏的自由与合法权利。当即就在频道里大吼了一句：王杰希你个飞禽下来走什么地！回去！
此后 “本王就是下来走个地”、“看什么看，没见过飞禽走地啊”的表情包在网络上红极一时。
那一晚，方士谦再一次回想起了被“飞禽走地”支配的恐惧。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他赌王杰希绝对背不出这首诗，也绝对不知道这句就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前一句。哦不，是上面一句。
方士谦顶着【飒沓流星】的名号去找王杰希，却也没有忘了扮演一个中规中矩的治疗，而不是一个独树一帜的暴力牧师。
从初步效果来看，他赌赢了。
他只是没想到赌赢的结果是王杰希上手就轻而易举地把他献祭了，令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王杰希洞悉了自己的身份，而这就算是他的报复。
但下一秒，王杰希又一次再现了“飞禽走地”，仅仅是穿梭在回廊上就把对面的两人打得跟扑棱着翅膀的鸡一样上蹿下跳的。
【飒沓流星】：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被推出去的牧师稍往后退了点，凭着平A和高速移动就让对面拳法家交了一套高飞脚和冲崩拳。但这并不能抵消方士谦内心日狗的心情。
职业打久了再回归网游就总有个毛病，以为是个拳法家就能打得跟韩文清一样，是个气功师打得就跟吴雪峰一样，看到个战斗法师心里就先抖三抖，连带着潜意识里也紧张了三分。方士谦很快就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把手速降了下来，早早地交了神圣之火，开始在平A的间隙往自己身上套大大小小的治愈术，一副无力脱身的样子。
对面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魔道学者特别厉害，未过多久，两边枪炮师的子弹几乎是同时抵达了战场，两个牧师也趁乱迅速脱离了主战区，而集火的目标也变成了魔道学者。
【飒沓流星】：菜鸡枪炮冲那么前面干嘛？又打不过。
方士谦站在交火处后方的栏杆上，给那枪炮师治愈术一个一个地加，心里盘算着明天开始拍的广告要怎么才能“多快好省”地解决，并没有要管被集火的王杰希的意思。
【十步杀一人】：对面的鬼剑士和魔剑士呢？
剑客和术士说还没碰到，他们现在在往交战的方向赶。
【十步杀一人】：往（26,26）靠近，优先拦截。
唉，还站在路边停一停打字。哦哟，看这血量和承伤控制得，还装得挺像。
方士谦和王杰希也都不是热衷竞技场的人，竞技场等级都不高。暴露牧师当诱饵这种战术放挑战赛都不会有人理你。放到这里，却是钩直饵咸。
方士谦不知道王杰希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他能够理解王杰希希望找到将魔术师打法过渡到常规打法切入点的迫切心情，但他仍旧认为王杰希现在在做的事情是愚蠢且无用的。只不过因为他之于王杰希微妙的立场，无法直言。
王杰希准备怎么走这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他并不知道，他也不知道王杰希正在走的这条路究竟通往何方，他也不敢知道。一般情况下，他方士谦并不想去干涉王杰希的决策与行为，也没兴趣与他同甘共苦。可惜现在正是特殊到再特殊不过的时候。
是林杰突如其来的“探亲”提醒了他：微草的当家角色【王不留行】从联盟尚只有几把银武的那个时候起就操控着灭绝星辰翱翔在天际，在战斗中却一直未能大放异彩——直到传到了王杰希手里。微草从那时候开始就已被视为冠军的有力争夺者，而不仅仅是一只勉勉强强能打进季后赛的队伍。
沉眠了许久的巨龙抬头，筹备多年的火箭已经点火升空，新的希望已冉冉升起——无论这一切到底是因外界的舆论而来还是事实就是如此，这时候你再把这一切浇灭，打到地里，让所有热爱微草的人看它因不堪重负而分崩离析的样子，这有多令人失望，又多令人绝望啊。
所以王杰希不能输！他不能输！
这不仅是为了他自己和战队，更是为了微草！
方士谦正神游着，一个打火机从天而降，掉在了他站的栏杆下，很轻很轻，“啪嗒”一声，又“咕噜噜”地贴着地向前滑了一段距离，正停在他的脚下。
热、热感飞弹？！
他抬头望向前方战场，只来得及看到跃于远处廊桥栏杆上的魔道一个惊异的回头。
下一秒，子弹就如流星一般堕下。
光带着热浪，如箭雨一般朝着后排的牧师前赴后继地以山呼海啸之势袭来。
方士谦就算往回没命地跑，也难逃一死。
4
说不清到底是被吵醒的还是热醒的。
王杰希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还烈着，蝉鸣四起，他所在的地方倒出人意料地是一片阴凉。
“醒了就收拾收拾。”
那是第二天的广告拍摄，同时也是最后一天。
方士谦的声音从耳后斜上方传来，王杰希抬头，见他撑着拍摄用的伞站在本该属于他的座位后，另一只手端着手机，见他抬了头才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拽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拍完了？”
“嗯。拿着。”
方士谦把伞交给了王杰希，自己自说自话地从他背后压着的包里翻出湿纸巾开始抹脸。
再过几天台风就要到了。
王杰希稍微清醒了一点，才回想起自己是在这炎炎夏日难得的微风中坐在方士谦的椅子上睡着的。
第二天的拍摄几乎全在户外，艺术加工中好像只要有人生变故就得下雨。王杰希坐在距离方士谦十几米开外随风而动的树荫里，吹着若有若无的风，看着远处烈日下的方士谦一遍遍地站在人造暴雨里NG，手肘撑着椅子，手托着头，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几点了？”
“两点五十四。”
王杰希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所坐的地方早已不在树影投下的遮挡范围了。
方士谦方才站在他后面，一边撑着伞一边看手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却也不叫醒他。
他总觉方士谦刚才正在做的事情一定诡异得很，但他并没有问。
“接下来去哪儿？”
“王府井。”
“昨天不是刚去过？”
“想去吃刨冰。”
他们昨天从协和走到王府井大道，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去吃了一家网上评分并不是很高的港式粤菜，据王杰希的说法是“在这里一定不会碰到喻文州和黄少天”，一路上也没少经过各类冰室和冷饮店，王杰希那时候还问方士谦要不要吃冷饮，被对方一口回绝。
夏天，本就该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热浪好像保鲜膜一样把人裹得透不出气，内里是口干舌燥的，外面却又不住地往外冒汗，湿湿黏黏的。王杰希只觉得自己脑内一团浆糊，多一句话都不想说。
不过王府井离这儿也不远，一两站地铁就到了。所以王杰希没计较，当然不是因为他也有点想吃冰。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又可以说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该碰到的总得碰到。
“王大眼！”
刚落座没多久的方士谦只看到坐在他对面的王杰希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不对称的大小眼看起来被瞪得稍微协调了一点。王杰希极其缓慢而又僵硬地转过头的时候，危险已经闪到了他身后。
“喔哦！！！”
陌生人的手拍在王杰希肩头，伴随着一声鬼叫。
“黄少天，你他妈是不是智障。”
喻文州点了抹茶的，方士谦点了烧仙草的，王杰希思虑再三以后放弃了玫瑰味，选了个跟方士谦大同小异的，只有黄少天不走寻常路——他点了一个叫“冰凉薄荷”的。
菜单刚报下去，四个人终归是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喻文州喝了口桌上的柠檬水。
“你们材料补交完了？”
出人意料，先开口的是王杰希。
“嗯，挺快的。”
黄少天在打手机，所以喻文州接了王杰希的话。但也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说了一句以后就再也没别的了。
王杰希本来是觉得，喻文州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盘问他，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喻文州蠢蠢欲动要去拿笔记本的手，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黄少天发话了——
“大眼啊，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们六月头那场比赛咋回事儿啊？队长说你在实验新打法，是不是真的啊？”
“你们队长那么会猜，继续猜啊。问我干什么？”
可不嘛，该来的还是要来。
黄少天噼里啪啦好长一句话说完眼睛才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王杰希看了一眼坐他边上的喻文州，后者正装模作样默不作声地翻阅着插在桌边的宣传单。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大眼请我们吃饭就回去了呀。”
“刚才的刨冰钱是我付的。”
出声问话的是方士谦，回答的是黄少天，接茬的是王杰希。最后一个说话的人手里拿着夹了小票的记事板，“咯哒咯哒”地像捋麻将牌一样转着那块板，另两个原来在玩手机的人说完了话，就继续回去打他们的手机了。
“方神明天还要拍广告吗？”
“今天拍完了。”
“这样啊。”
喻文州笑得客气而虚伪，王杰希看他一脸商业笑容就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那我和少天明天能来微草参观吗？我们可是有带了广东的伴手礼。”
“别问我啊，你问王杰希。”
远客都带着礼物上门来了，王杰希自然不好拒绝，只是方士谦这锅甩得玄妙又自然，无意间强调了王杰希的队长身份，也无意间强调了他和蓝雨两个人的交情，同时把他方士谦自己跟这两位撇得一干二净。
王杰希不知道方士谦今天的圆滑和阴阳怪气从何而来，只是觉得没由来地古怪。但他依旧没有问。
好在，他们点的刨冰来了。
5
方士谦只听到“咻——咻——”的声音在耳边响，然后就是接连不断堕下的轰声。
他只是转头跑，眼睛盯着红蓝条，什么都没顾忌到。
牧师跑出去老远，而后才发现，自己的血条只下降了10%都不到。
怎么回事？
那段廊桥显然已经是塌了，漫天的烟雾与粉尘中依稀只听得到石块落入廊下江水的声音。方士谦显然当即就意识到了什么，但是队内频道跳出的信息让他甚至来不及点开队伍列表。
【十步杀一人】：（19,23），5s
略去方士谦看过来一眼的速度，减去方士谦阅读的速度。石灰白的烟雾眼看已在渐渐散尽，牧师冲到廊桥的“断崖”边——
二、一！
牧师技能标志性的铂金色圣光一闪，但也只是极短的一瞬——方士谦并没有用治疗量最大的瞬发技能圣治愈术，与此同时，魔道学者冲出烟雾，如同巧合一般地踩在了小回复术的光圈里。
王杰希先前入戏太深。热感飞弹来临之前，准确地说是方士谦还没有开始机械神游的时候，魔道学者牺牲了半条血成功击杀了对面的拳法家和牧师，还换了枪炮师半条命。而此刻即使是已经经过了小回复术的恢复，魔道学者的红条也只堪堪迈上了5%。谁都没想到对面枪炮师的热感飞弹会突然扔出了职业级的水准，没有丢到水里，也没有被空中到处飞的魔道挡下，最重要的是——扔对了人。
方士谦为什么不用圣治愈术，主要是因为CD没过，而先前的那个圣治愈术贡献给了队里的菜鸡枪炮师，也就是现在在语音频道里嚷嚷着“牧师你是不是傻逼”的那一位。但方士谦依旧是大治愈术也没用。
小回复术的标准回血量大约就在魔道学者红条的5%左右。如果不是热感飞弹击沉了回廊，仅凭零点几的血条，重击之下的魔道学者只需要枪炮师一枪平A就能躺死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枪炮师四下搜寻着敌人的身影，很快就发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魔道学者，火力随着走位也抖了开来，只是没走几步，所有的技能就一片灰暗了。
神圣之火！
什么时候放的？
枪炮师下意识的反应是往回跑，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是在对面的牧师身上。他一边往回跑，一边跳跃在回廊的栏杆上，变换着角度向牧师射出致命的杀意，步步回头——小治愈术，大治愈术，圣诫之光……
他只看见魔道学者乘着圣光向他直冲过来，到了他面前，一切就结束了。
如果这是一场比赛的话，那刚才绝对是一个赛点，
只是一切结束得太快，快到他有些不明白。怎么好像只有一瞬，一切就结束了。
之后的一切就比较波澜不惊，剑客和术士显然是双排，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蓝雨“剑与诅咒”宣传的迷魂汤，在一条回廊上十分坚定地黏在一起。魔道学者和牧师抵达战场的时候魔剑士已经是濒死状态，王杰希二话不说拿起扫帚就拍了个熔岩烧瓶过去，成功抢了剑客的人头。此后一直到“荣耀”的大字跳出来为止，耳机里剑客的讨伐之声就没有停过。
临时的野队解散。
飒沓流星又回到了竞技场的大厅里。
方士谦的手离了键盘，整个人都往椅背上靠去，长长地出了口气。
视野中，天还是黑的，竞技场的罗马柱后似是已出现了朝霞的红，红得透明，不着痕迹，不仔细看让人几乎以为是幻觉。
或许还没有那么糟糕。
他久久地想着那个断掉的廊桥。风随水流，石灰白的烟遮天蔽日。烟雾散尽之时，那个戴着巫师帽穿着斗篷的背影站在断桥的那头等他，桥下暗流涌动。
6
王杰希原本是不想请喻文州和黄少天吃饭的。不是因为他缺这点钱，主要是因为——黄少天在餐桌上鬼烦，特别是跟喻文州在一起的时候。
第三赛季夏休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曾去香港玩了一个礼拜，王杰希的一口京片儿突然就变得毫无用武之地。三个人坐在湾仔区的沿街小铺里，王杰希一个人戳着波仔糕，喝着奶茶，听站在桌边的老板娘和黄少天满口粤语相谈甚欢，一旁的喻文州还时不时帮腔两句。如此这般十分钟后还没结束。王杰希把竹签往桌上一拍——
“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方士谦把自己从鱿鱼条的深渊里拯救了出来，擦了擦手，看着喻文州。
“他问老板娘：‘有卯秋葵？’”
黄少天急着去捂喻文州的嘴，后者斜着身子避开了剑圣的攻击。方士谦“噗”地一笑，却又很快地收住了，只是勾着嘴角看着王杰希。
“然后你就粤语十级了？”
王杰希没理他，一口吞了个虾饺白了他一眼。
“咩啊！他来香港前统共就学了三句粤语——雷猴，多谢，黄少天你要唔要食秋葵啊。靠！”
“你咪嘈啦……”
王杰希抬眼看了一眼还在跟喻文州血泪控诉王杰希如何针对他的黄少天，不失时机地抢过了黄少天面前盘子里的粽叶鸡，成功从喻文州身上拉过了仇恨。
“我靠啊王大眼！你丧心病狂啊！不仅抢蓝雨的人还抢蓝雨的鸡！”
王杰希根本没理他。眼疾手快地伸了根指头顶着黄少天脑门儿就把他戳了回去，只看见黄少天的小短手在铁板钉钉的身高差距下悬于餐桌上方，苍白无力地扑棱着。
“对啊，王队，你还欠我们个人呢。”
“你个战队队长什么时候开始操心公会的事情了。”
“再怎么也是蓝溪阁的人，哪儿能说拐就拐。”
“成啊，账号卡给你，人我带走。”
“你妹的王杰希！信不信我们明早去堵微草大门。”
“晚了，七月头人事已经录入带去试训了。”
“……靠！”
黄少天憋了半天，还是瘫回了座位上，留下了一句苍白无力而又掷地有声的脏话。
“我看方神还不知道这件事？”
“咦？大眼你要找新欢不要旧爱了？”
王杰希的筷头顿了顿，想了想还是搁了筷子，把饮料拿到了自己面前。
“这件事不归我管。”
王杰希侧过头去看方士谦，后者神色如常，面无表情却又极其自然地接着喻文州的话。
“听少天说是我们公会里一个小有名气的牧师，小小年纪已经是公会骨干了。”
“那你们公会也太水了点。”
“王队不要欲盖弥彰嘛。”
喻文州是在对王杰希笑，眼睛却是向着方士谦的方向瞟。
“方神怎么看？”
一时间，一张桌子上四个人，三双眼睛都在若有若无地盯着一个人。
“各凭本事。”
方士谦“哗”地一声，扯掉了绑着粽叶的绳子。
这顿饭吃得喧嚣，吵闹，对几个心怀鬼胎的人来说惊心动魄，却又有些索然无味。
方士谦跟王杰希回到微草的时候约莫是八点。回来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还没出王府井的时候王杰希突然抽风一样走了回头路，去无印良品给方士谦买了一瓶卸妆油。这玩意儿原先经理陪他们出去拍广告的时候包里总是备着一瓶，现在经理不在，王杰希倒是临了了才想起来。
方士谦回到宿舍，径直进了浴室，开了花洒。
冰冷的水冲到脸上，顺着脖子流到领子里，小小一瓶卸妆油荡在口袋中，衣料粘在身上，好像拍广告时站在暴雨之下。
他不是很知道他在干嘛，好像两天前临江水廊的烟尘还没洗净。但他停不下来。
方士谦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候才觉得难受，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捏着一般，一下、一下，被强迫着在剧烈地跳动。
夏日的天太热了，热得人头脑不清楚，让人总是一错再错。直到错到能够在无法挽回的事实面前学会了从容不迫，在大势所趋时学会了不动声色，在想要撕心裂肺时学会了讳莫如深。
【飒沓流星】的账号他两天没登陆，插卡上机，站短信箱的最上方停留的依旧是几条两天前的消息。
【十步杀一人】：操作很精准，有没有考虑过打职业？
【十步杀一人】：如果有这个意向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十步杀一人】：忘了说了，我是微草战队的王杰希。
喻文州的话顺着水流刺痛着他的脑子。
那一刻，一墙之隔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很多事情，都是猝不及防地后知后觉。
—— Tbc ——
———— 碎碎念 ————
上次更新是6月22号，的确是很长时间没更新了。我有写过一个前情提要，但是连时间线都是原著的，我又不可能把我的伏笔全都抖出来，所以写完以后还是删了。
这章其实是个过渡章节，等第五章出来了你们大概才会看得明白些我到底在写什么。依旧是惯例的不知所云暗流涌动的画风。
方士谦心里苦，我看上的男人要革了我，还当着我的面跟对家打情骂俏，我方士谦有一句mmp现在就要讲。
因为时间线是切碎了穿插着写的，也不知道各位有没有看明白。
反正这章你俩都是影帝。
Again，十分感谢认认真真从头看到尾的亲们！_(:зゝ∠)_
感谢所有喜欢的各位！
7月29号是“百日方王”活动的第一天，然后我就是那个【Day One】。_(:зゝ∠)_
所以……Emmmm……你们懂得……《十步》（伍）……Emmmm……_(:зゝ∠)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