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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喻王】大分离 (上)

未来世界paro,混乱的年龄操作,认真阅读,亮点自寻。

略硬科幻,注意及时避雷。分(上)、(中)、(下)。

灵感源于尤瓦尔·赫拉利。大段落引用其著作《未来简史》。阅读此文需动脑。

17/08/25宣布此文腰斩。




———— 正文如下 ————




“我们是历史上最焦虑的一代人。”

 

 

 

壹│偶发性邪念

 

 

生物工程起源于我们认识到人类还远远没有发挥身体的全部潜力。40亿年来,自然选择不断调整和修补人类的身体,让我们从阿米巴变成爬行动物,再到哺乳动物,直到变成智人。跨过22世纪的门槛,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们有理由相信,“智人”并非是人类的最后一站。只不过是基因、激素和神经元出现一些相对来说不太大的变化,就已经足够让直立人变成智人了。而在生物工程从未将未来的筹码押在“耐心等待自然选择发挥魔力”这件事上。给智人身体刻意改写遗传密码、重接大脑回路、改变生化平衡,甚至是长出全新的肢体……从21世纪中叶开始,生物工程就一刻不停地在将“智人”捧上神坛,从未停歇过。

 

2059年冬的时候,微草国际基因工程实验室负责人的妻子被诊断怀孕,恰逢基因工程项目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于是就在仅进行了内部通报的情况下,那个胚胎的基因链被改了个彻底,又或者说是融合了最顶尖的智慧、最标准的美貌、最长久的健康与坚韧的体魄、以及最少的不确定性——从而成为了当时世上唯一的“最完美的基因图谱”。

这个孩子被生下来是在2060年的七月初,他的父母都姓林,但他被取名“王杰希”,“监护人”那栏填得并非人名,而是机构,据说直接原因是微草的创始人姓“王”,法律意义上来说他出事了微草国际的CEO要直接负责。不过这些都是过去几十年里有记录可查的信息。

王杰希在七岁之前的时光基本都是在微草的实验室里度过的。在他五岁的时候,联盟成立了。在这之前,尖端科技星罗四布地掌握在各大集团手中。嘉世先是和霸图在生物算法方面斗了个你死我活,很快就双双被微草收购,雷霆趁机在半机械工程方面大肆兼并,轮回也是在那个时候迅速完成商业版图与领域扩张的。等到2064年第三季度的时候,“三分天下”的局面基本已经尘埃落定。三大巨头在确认了“一致对外”的方针后迅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土上成立了“荣耀联盟”。自2065年开始,大家不分你我,国家的政府机关失去了其原本的意义,决定这个国家与每个个体命运的尖端科技统一由“联盟”掌控与支配。权柄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仿佛在一夜间突然易了主。王杰希也就成了联盟的“所有物”。

 

2065年暮春,联盟成立。全国性的人口普查自当年夏天开始,政府的办事效率突然变得前所未有地高。那次人口普查录入了这个国家每一个人的基因图谱,测试了每个人的智力数值,整个过程直到2066年年末才结束。整个普查过程首当其冲是从联盟内部开始的。彼时取样技术与对智商的测量技术早就发展得极为成熟,基本上就是过一下机器做套题的事情。那年,王杰希五岁,方士谦七岁——前者智商测了258,后者测了238。普查结束的时候全人类平均智商在一百五十二左右,联盟资料显示其内部抽样的结果却是在两百以上。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欧洲尚未统一前的原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生人,出生于1879年,享年79岁,提出“光子假设”,解释了光电效应,创立了狭义相对论与广义相对论,提出了质能公式,为核能开发奠定了重要且不可忽视的基础——智商数值200。

当然,爱因斯坦之所以为人铭记也并不只是因为他的聪明与睿智,他的时代意义将他本人升华为了一个符号。并非所有聪明人都能成为爱因斯坦,爱因斯坦之所以在学术层面与历史层面都有着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也并非仅仅因为他聪明。智商,决定的是你理解力和逻辑推理能力的高低,说是“悟性”也不是不可以——在那个年代,就突然成为了一个十分重要,却又没那么重要的东西。你的智商首先被你的基因决定,而后还可能经过大脑回路的重接等改造而有一定的起伏,一切都被录入系统,成为了大数据系统为你提供建议,指导升学,推荐工作甚至是安排人际交往中的重要指标。

2063年6月,微草国际宣布收购蓝雨科技有限公司,2064年12月宣布收购正式完成,魏琛用一千五百亿就顺顺利利卖了蓝雨,连带着几个业界赫赫有名的实验室也在一夜之间姓了“微草”。谁都不知道他和方世镜为什么突然就决定卖了蓝雨。喻文州——一个我们讲到现在尚未提及过的人——彼时年方8岁,已获得了计算机、神经科学的硕士学位,并在继续攻读纳米机械和纳米生物。蓝雨实验室每个令世界沸腾的项目,发表的每一篇论文几乎都有他的名字。

后来,这个名字成为了那次人口普查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录入数据的人。

 

这件事直到现在依旧是个迷。没有人知道喻文州是怎么瞒天过海的——不仅是瞒过工作人员,瞒过联盟,更是瞒过接入了全国每个终端的大数据系统和AI。这个系统在联盟尚未成立之前主干掌握在蓝雨手里,大数据的那部分很大程度上又是轮回掌握着,全中国搭载了这两个数据库的终端几乎是人手一份。在人口普查开始前,首先就是系统的归一,前期准备做了好几天,但落到终端上,也仅仅就是一个并不让你有权拒绝的通知,一个几十秒的系统升级——一切就都被攥到了一个无形的手里。

 

当然,彼时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这个事情,也没有人对这一切产生异议。

联盟成立后各大集团“化零为整”,喻文州被安排进了生物工程实验室,然后在那里结识了王杰希……和方士谦。

 

“他就整一手残。做个玻璃工能把手烫着不说,刚进我们实验室就给做了个半米长的滴管出来。”方士谦先生跟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而后脸上又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说是说三家兼并成了一个整体,其实谁原先是哪个实验室出来的大部分人都门儿清。微草在生物算法和基因技术上有着先天优势,生物工程那块基本全是我们的人,他一个搞AI和纳米工程的被丢过来摆明了就是雷霆那帮人在动手脚。……啧,同样是搞机械的,大概不为难一下简直就是对他水平的侮辱。”

 

不像喻文州,严格意义上来说,王杰希并没有上过学。联盟内切开来是绿的的那帮人对他关怀备至,15岁前他基本没有出过联盟,加之“完美基因图谱”的传说流传甚广,他话也不多,乍一看显得非常懂事,于是许多实验室都争相找他去“观摩”——如果没那个叫方士谦的孩子跟着捣乱的话就更好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前的“蓝雨天才”喻文州,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七年间联盟发布的大大小小的研究成果里都没见到他的名字,基本就是个被雪藏的状态。他从之前的“Somebody”一下就变成了“Nobody”,直到十五岁的时候才跟王杰希的名字一起出现在了同一篇论文里。

王杰希小他四岁,那时候还没发育起来,十几岁的喻文州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一个沿袭微草传统,专攻生物工程大类,借着光环流窜于各大实验室,整天找不到人;一个成为了生物工程大类的“饮水机选手”——除了端茶送水外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角落打电脑,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还没大楼里的AI好使唤。两个人无论是在专业上还是海拔上都没有什么交集,按部就班地过着他们萍水相逢的日子。大概除了方士谦,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那是王杰希带着方士谦去半机械实验室下属的纳米工程实验室鬼混了大半天回来了以后,确切点说大概就是联盟“大一统”后三年后的事情了。

联盟毕竟是联盟,二十好几的怪阿姨怪叔叔逗小孩的方法也异于常人——我做个升压逆转电路给你看,你二十五分钟内根据它的原理做个FTL化学感受器的给我,我就送你一份上周末INSP-005人体实验的实验数据。

方士谦和王杰希回来的时候,前者手里抱着个大箱子,箱沿几乎要没过他的鼻尖,而王杰希手里就只拿着自己和方士谦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沓草稿纸。他们的据点一般是基因工程实验室和生物计算实验室——在那里的基本都是原来认识的微草的叔叔阿姨们。方士谦前脚刚跨进实验室的门槛就大叫一声:“邓叔叔!!!——来分赃啦!!!”满满一箱子大大小小看似空无一物的透明塑料方盒子被他往地上一丢,“咯啦啦”的声音好像探险者的脚碾上了金币堆成的山。

“这次又是什么?”

“NAVIGATOR,EPC。”

“我们的NAVIGATOR多得要溢出来了,哪里需要那么多数据反馈……”

“那我给神经元网络实验室?。”

“不行。”刚把笔记本找了个能放的桌角搁下的王杰希火速回头,不顾他把方士谦的笔记本叠在了不知道谁的笔记本上面。走过去往箱子里看了一眼。

“你拿NAVIGATOR去生物计算实验室换他们礼拜一做出来的那个假睡眠激素,只要一点点。然后再拿那个去跟随便哪个计算机实验室换联盟的下一个更新包和上季度的终端数据。”

实验室里突然,静默如鸡。

“……王杰希你连自己人都黑。”

“这是纯洁的交易关系。”

喻文州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日常流窜于生物工程大类的各个实验室内——说好听点儿叫这里的人对他是放任自流,其实本质上就是去哪里都没人要罢了。饮水机选手常年蹲在不受人注意的角落,靠着墙,客客气气地对待每一个与他说话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与王杰希相似,在基因工程和生物计算的实验室呆得最多,两个实验室的负责人恰好都不是什么尖锐的性子,虽说不是蓝雨的前辈,大概是见他年纪小,到还算得照顾他。

他走到笔记本无线充电的那个角落,看到方士谦那贴了个偏光磨砂十字架贴纸的笔记本正叠在另一个上面——都是联盟配发的同型号,和自己的那个一样,但喻文州向来不喜欢往物件上粘东西或是平白无故地做标记。他刚拿了一边形单影只的笔记本,转身,差点撞上王杰希。后者仰头看着他,递给了他一个纳米科技实验室特产——透明方盒子。

“这个给你。”

那个盒子并不是空的,仔细看,左右竟还被一层透明的挡板不对称地隔开。

“这是什么?”

喻文州越过王杰希,抬眼向远处也看着他这边的一帮人看去。最先撞上的就是方士谦投来的探究的眼神。那盒子较薄的那层里放着一个黑色的圆环,半径大约只有一公分不到,除了“黑”和“圆”以外没有其它能直言的显著特征。

“模拟感应控制集成机器人……随你怎么叫好了。”

喻文州“哦”了一声,尾调上扬。忙不迭给王杰希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把几乎跟他手一样大的盒子收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AICI”他当然知道,是纳米科技实验室和神经元实验室一起研发的产物,联盟还没成立前是微草和雷霆一起开发的项目,成千上万的纳米机器人通过人脑发出的电信号控制移动,可以随心所欲地分散或聚集,“化零为整”或是“化整为零”,具有很强的可塑性。

“不过……为什么给我?”

AICI之前尚未大规模投入使用的原因之一就是操控麻烦,这种麻烦与感应距离和操控源都有点关系。无论怎么想,戴着个头盔走大街上都实在太蠢了点,也只有军方乐意遭这罪。王杰希给他的无疑是现在联盟正在研发的尖端科技,先毋论他是怎么靠他的光环从纳米科技实验室里骗来这玩意儿的,他自觉自己与王杰希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凭他与王杰希的交情应该是担不起这份“厚礼”。

“给你,性价比比较高啊。”

刚到自己脖颈的人说完,甚至都没有再抬头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喻文州知道他什么意思,跟实验室里的人道了声别,虽然并没有什么人回应他,拿了桌上的笔记本就走了。

 

“这件事是王杰希蠢。但喻文州也是神经。”

说这话的人是当年大王杰希两岁,却又恬不知耻地与其狼狈为奸的方士谦。

王杰希回到宿舍打开电脑,输入了密码却打不开。联盟里统一派发的终端会在每天的指定时间给他们的手机上发送第二天的十五位随机密码,但他不觉得自己会连这个都背不下来忘掉。

方士谦凑在他身边催促着他,却见王杰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举起笔记本一通排摸,然后小脸瞬间拉了下来,三秒内表情糅合了包括但不限于沮丧、懊恼、委屈的情感。

“拿错了。”

那年方士谦十岁,王杰希八岁。所幸,他们俩还没任何一个人学会任何一句脏话。

“现在就得去问喻文州把电脑拿回来。”

王杰希的确是小小年纪就当机立断,只不过他并没有想到找喻文州是一件那么难的事情。他问了大楼的AI喻文州的宿舍在哪里,却发现喻文州根本不在宿舍里,再问喻文州身在何处却被系统告知权限不够。

 

王杰希为何如此着急,自然是有原因的。

另一边喻文州揣着电脑和AICI,却并没有回房间。在蓝雨浸淫多年的喻文州小朋友自然是知道,纳米工程实验室出品的大多是十分微观的东西,他需要去一个中央空调吹不到的地方,否则吸进了肺是咳不出来的。这个地点最后被确定在了他宿舍那层楼的杂物间——那个给圆滚滚的清洁机器人充电的地方。联盟的大楼虽大,杂物间却只有二十平米的样子,中间放着铁质的架子,四周满满当当地塞了半层的机器人。喻文州唤醒了灯,围着架子走了一圈才勉强找到一个能让他坐下的地方。

杂物间的门一关,他所处的这个空间就变得极为闷热,刚坐下来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脑子也像被什么东西裹紧了一样。条件艰苦,他却没由来地感到兴奋。

多么熟悉啊……他想起了蓝雨的实验室里,魏琛给他穿上最小号的防护服,一边叨叨“你小子细胳膊细腿儿的”,一边不厌其烦地给他用橡皮筋四处绑紧。那时候他还小,应该说是比现在更年幼一些,那时候所有大人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儿——高高大大的,白色的防护服和勒紧的蓝色塑胶手套。他也一样,只不过是全实验室最矮的那个,经常要魏老大抱着他上凳子。

“——哎呀喻文州你又重了。”

“——哎呀喻文州你丫抱起来咋这么磕碜。”

“——操,硌我一手,你小子吃下去的饭长哪儿了?”

他一开始还会因为魏琛的嘴碎而感到窘迫,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就对他笑笑。直到有一天人小鬼大的孩子看似不经意地对人高马大的男人说了句:“说明我还在长,可魏老大你只能缩了啊。”

惊得魏琛差点松手把他从椅子上摔下来。不修边幅的男人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心口,一副心脏病发作的样子:“操,孩儿长大了。”从此再也没拿这事儿揶揄过喻文州。

防护服裹得紧,在闷热的实验室待上四五个小时后再脱下来,时常是汗水洇湿了整个背,鼻梁上横着宽紧带的一道印子。出门后扯下头套的一瞬间,简直就好像从闷热的客车车厢里走出来,下到了呼伦贝尔的草原上一样。

蓝雨被收购的事情,大人们心照不宣似的没有告诉他。但他毕竟还是蓝雨的人。

那个时候他在实验室穿着防护服,嘴唇被口罩遮着,已经要被牙齿咬破了。他死死地盯着魏琛,视线莫名其妙地就模糊了。他还记得那个男人把他从下着暴雨的码头捡回来的时候,一切也是这么模糊而又混沌的。也只不过四年半,他就已经忘了自己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被丢在那个码头的了。只记得一个烟头被狠狠地掷在地上,被男人的鞋子碾得稀烂。

“……啧,哪儿来的小鬼。”

一切都很潮湿,冰冷,轰轰隆隆的,好像一个梦,但他又知道不是。

 

他刚被魏琛领到蓝雨的时候,那个姓方的叔叔明显很不喜欢他。他只远远地看到前者拉着后者在走廊的角落里说了些什么,还时不时回头望向他这边,然后方世镜走过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既然来了,就把蓝雨当自己的家吧。”

然后他就变成了蓝雨的一员。莫名其妙地,在这个零母爱的地方,获得了大概能被称之为“亲情”的东西——直到他的“家”要被卖了。

小孩子赌气似地跟魏琛说,就算捡破烂我也要跟你一起走,没有什么声嘶力竭,眼泪却是一颗颗往下掉。

胡子拉碴的男人盯着他,用一双爬了皱纹,深不见底的眼睛。然后叹了口气,扯了手套,又拿掉了头套和口罩,帮他抹掉了脸上的水。

他说:联盟没蓝雨好,但也不是个坏地方。很多事情你还小,现在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了。

文州啊,外面的世界很大,出去看看吧。

遇到什么搞不定的屌事就回来找我,你总有办法找到的。

 

他听了魏琛的话,在联盟呆了三年,三年间再也没见过这个男人的面。

 

十二岁的喻文州把电脑放在地上,深吸了一口闷热的空气,打开了笔记本,额头上的汗流过太阳穴,痕迹里藏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让他莫名其妙地兀自笑着。

十五位密码输进去,密码错误。

喻文州有点懵,不过也只一小会儿。他又认认真真把密码重新输了一遍,还是错误。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仔仔细细地把电脑看一遍,边看边摸,果然在外联口边摸到了一连串昏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的,隐秘的刻痕。他把脸凑得老近,才看清了那行字。

联盟发的笔记本,外壳都是超轻的航空材料,那行字似乎是镭射打上去的,仔细一看,字迹却又并非印刷体那样规整——WEICAO Int’l Co.,Ltd。他想都不用想,就立马知道了这是谁的电脑。

喻文州深深叹了口气,把电脑放回了眼前的地面。一手拿过了先前放在身侧的透明盒子,盯着显示器和上面闪烁的光标,在双手间没完没了地转了起来。

喀啦啦——喀啦啦——

那个黑色的圆环在狭小的隔层里没完没了地响,就好像他被关在这个闷热的空间里,被一堆死气沉沉的机器人围着,只有思绪能在整个房间里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平心而论,他和王杰希并没有什么过节。王杰希有他自己的圈子,他喻文州也有属于他的角落。两人彼此互不妨碍,共存于终端内置的联盟的那张通讯表里,W和Y相隔不远,却即使是在系统里也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正如此想着,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哦,他收到了来自王杰希的短信——「你在哪里?我们电脑好像拿错了。」

喻文州看着手机,对着围绕着他的满房间冰冷的机器人,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然后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在键盘上按了几个键,电脑就瞬间黑了屏。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张蓝晶色芯片,安进了卡槽,只半秒,白色代码就占据了屏幕,如流水一般以肉眼无法测算的速度源源不断地开始滚动。

透明盒子里的黑色圆环又开始“喀啦啦”地响。

芯片里装的是一套他自己写的程序,主要就是用来破各种各样的密码的。原本是为了方便他跨系统内的权限,去看看半机械实验室和无机工程那边天天都在研究什么,但最后因为他手头能用来举一反三的代码本来就不够,所以折腾了半天在系统内部也只能勉强跨半级。但若要拿来绕独立终端的禁制,那可是绰绰有余了。

喻文州看着繁乱的屏幕,内心竟然有点雀跃,数到二十四秒的时候,屏幕停滞了。一切都暗了下去,令人窒息的房间在那一瞬间好像也被扼住了喉咙似的,然后,一闪,是开机画面。

盒子停转。

 

喻文州盯着电脑屏幕,良久,然后单手拿着那个盒子,抬了抬手。

屏幕里的画面也一摇。

他把手举得老高,仰着脖子,去看稳稳架在盒底棱角上的那个圆环,然后,缓缓转过了头。

电脑屏幕上,自己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映着高举的手和盒子的影子,晃动。

 

 

 

贰│身处喧嚣中心

 

 

自2068年的那次事故以后,王杰希和方士谦的队伍里就加入了一个竹竿一样的喻文州。三个人走在一起,就好像无线网络没在全球范围内无差别无限制普及前的信号标识一样。

跟喻文州走到一起,并非是王杰希受人威胁的结果。彼时喻文州的心思尚没有那么难猜、难懂,他打开杂物间的门的时候,恰看到喻文州合上他的电脑,明明听到了他开门的声音,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半透明的芯片卡拔出来。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问他:“如果我现在拒绝的话,你觉得这性价比还高么?”

王杰希肯把AICI给他,一部分的原因是生物工程实验室除了他以外其实并没有真能研究这东西的人。在纳米工程实验室看到的时候单纯觉得好玩,拿回来以后才发现以这个模型的性能并不能在生物工程试验室有任何实质性的用武之地。恰巧这时,喻文州出现了,本来就因为性子偏沉稳,面部表情比同龄孩子少了许多的王杰希一套动作过去,行云流水,让人以为这是次早有预谋的馈赠。他的这些心思喻文州不可能猜不到。

当然,说这馈赠是临时起意也不尽然。微孔摄像头是他忽悠那个看上去非常喜欢他的阿姨帮他装的。方士谦跟喻文州解释这件事的时候直言:他并不想回忆王杰希那时候为达目的毫不犹豫出卖自己灵魂和道德底线的嘴脸。

王杰希解释说,那叫“随机应变”和“合理范围内的妥协”。换来方士谦扭捏作态,勾着他的脖子,掐着喉咙在他耳边喊:“戴~姐~~姐~~戴——”。王杰希阴着脸,抬手就把巴掌往他脸上糊。

王杰希的反应如此激烈,一方面是因为他想抽方士谦很久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知道放任方士谦这么讲下去,他还会给喻文州吐出什么来。这事儿的确是他起的头,想着拿这个有趣的东西在几个实验室流窜一番,看看能不能“打入敌人内部”,换取一些他们权限够不到的“情报”。三个大类,加起来大大小小几十个实验室,下分上百个小组,谁人不可?

可他看到喻文州走进来的时候,就偏偏脑子一热,福至心灵把东西给交了,还连盒子带电脑让人一起拿走了,这莫名其妙的目标选择、本色出演的高超演技和王杰希的傻逼行径,事后让方士谦吐槽了好久。比他大两岁的人叨逼叨够了,王杰希倒是反问他一句——“你就不想知道那个蓝雨的天天都在搞点什么?”

方士谦就这么上了贼船。

好奇心、劣根性、窥私欲,大概还有小孩子妄想当谍战片主角的幻想……

喻文州并不需要“威胁”这样低劣的手段。在王杰希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们就都很清楚,站在这里的三个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本着“求同存异”和“不要为自己树不必要的敌人”的原则,王杰希日常的流窜之旅拉上了其实同样“居无定所”但本质上是“流离失所”的喻文州,后者也没有让他失望。

 

王杰希问他,你在这里想要得到什么。

BDM平衡器放反了的时候,这家伙会不动声色地帮他调回来,然后好像无事发生过一样继续窝在墙角打他的电脑。可是到了当着他的面把整个补偿平衡系统都装反的时候却又不置一词。王杰希问他的问题他也会一一解答,无论他对前者问他的动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清楚。方士谦说王杰希神经病,比王杰希大两岁的尊严使得他坚决不向这真真假假的“你问我答”游戏妥协。

他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坚信像喻文州甘于寄人篱下必定是有求于人。这个本应该在半机械工程实验室的人就好像被一个虫洞吸了过来,身处生物工程试验室之间,却又永远游离在之外,对半机械工程整天干的那点事儿一清二楚,巴不得直接跑过去驻组,却还是一直气定神闲地窝在生物计算和基因工程的实验室里。

喻文州说:“我觉得你们研究的东西也蛮有意思的呀。”

“敷衍。”

联盟内要递个转实验室的申请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以喻文州在蓝雨原来的“光辉事迹”,放在两年前,等领导层协调好了,风头过去,上头不会不批,没准到现在他已经在纳米工程和计算领域做出了非凡的成就。可喻文州偏偏是拖了那么久,久到几乎没人记得联盟里还有这么个所谓的“天才”,也没想着“转行”。

“没敷衍你。‘半机械工程’这个名字要是说全应该叫‘半机械人工程’,要让人体结合各种非有机装置,最后还是要落实到‘人’身上。”

“这是原因,不是动机。”四目相对,他看见总是对人客客气气的微笑着的那张脸上,嘴角突然缓缓地被拉平。喻文州抬眼,盯着他。“就好像你笑,你自己可以给出无数个笑的原因,但本质上无非是因为你前下行传导系统给出的指令。”

这场对话发生在食堂。阳光透过巨大巍峨的落地窗,映了细的固定框,影子落在他们之间的桌面上,斜斜地打了个大大的叉。

他说:觉得世界不太美好,但他们都说世界是一面镜子,所以要多笑笑。不可以?

很多年后,王杰希再回忆起那时的那个问题,回忆起那时年少的喻文州和年少的自己——的确都是年少轻狂,尖锐得可以。

那次谈话最后并没有继续下去。方士谦端着托盘坐到了王杰希身边。

“聊啥呢?”

“跟你没关系。”

方士谦也不是第一次遭王杰希嫌弃了,“切”了一声,抬头就对上喻文州投来的含笑的眼神,瞬间还是觉得餐盘里的饭最可爱。

 

这件事王杰希最后还是告诉了方士谦,去掉了他逼问的那部分,只保留了方士谦最嗤之以鼻的“你问我答”。大他两岁的人听了以后笑倒在房间主人的床上,整个人一抽一抽的,活像中风发作。王杰希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他抹着眼睛说:我有点喜欢喻文州这个人了,就冲他能让你吃瘪。

“Gloria.”

“您好,我是联盟综合性辅助系统Gloria。请问可以帮到您什么?”

“我想了解一下喻文州这个人。”

“根据您的等级,关于此人的大部分信息都将无法访问。您确定您想要了解一下喻文州的基本信息吗?”

“有多少说多少。”

几秒的静默后,系统温和而又没有情绪波动的女声就成了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喻文州,2056年生于广州珠江,现年十四岁。其生母于2068年11月2日逝世。2059年十二月被前蓝雨科技有限公司董事、蓝雨实验室总负责魏琛收养并加入蓝雨实验室,参与了蓝雨实验室多项研究,参与了《石墨烯传感界面构建在TL型纳米颗粒合成中的应用》、《基于分子动力学的晶体铜纳米机械表层加工肌理分类研究》、《狭义纳米光机械系统的光学传播特性及其应用》、《LRZ效应对TiO2纳米管抗腐蚀性能、机械力学性能及生物活性的影响》、《纳米CeO2的术后纳米解毒应用》——”

“停!——停停停停停!”方士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段跳过,我们对他写了什么论文搞了什么研究没兴趣。”

系统不紧不慢地继续接上:“2065年,进入联盟生物工程大类生物计算实验室十四组。”

整个房间又沉默了一会儿。

 

“……这就没了?”

“以上就是您的等级现在可以访问的有关喻文州的全部内容。”

方士谦爬到床沿,在王杰希的身边坐下,见他手上拿着手机,翻着日历。

“11月2日,不就是前天么。”

 

 

这两个人并不知道的是,另一边,那次对话后回到宿舍的喻文州也干了相同的事情。

虽然基因图谱和智商数值都不在他们的权限互相可查询的范围内,但王杰希的基础信息比起喻文州还是要全了很多——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他早就在实验室听闻过的事情:比如他基因图谱的故事,比如养他到三岁半就调任去了上海分部的伦理学父母,比如他那个没怎么在实验露过面的董事会里的监护人,比如从三岁开始就跟他风雨同舟一路过来的天才少年方士谦,比如他从小到大参与过的大大小小的项目和什么时候转进什么组,比如他是联盟的所有物……他甚至向Gloria追问了不少,比如他哪个项目的负责人是谁。

等到系统把王杰希的所有基础信息报完,已经过了三刻钟有余。

“以上就是您的等级现在可以访问的有关王杰希的全部内容。”

坐在书桌前的人转着笔,盯着桌面上摊着的笔记本,页眉上停着“王杰希”三个字,之后就剩下一片空白。

他深深叹了口气。

原来喧嚣边际,也未必比比喧嚣中心,来得更孤独。

 

 

“怪不得你今天找他摊牌的时候他炸得那么快。照那家伙平常的性子应该是跟你一路微笑、微笑、微笑,就差来一句‘祝你身体健康’了。”

“装得。”

王杰希那时候还小,他还不知道他在喻文州身上嗅到的到底是什么。后来,也不知道确切是什么时候,他找到了一个词形容喻文州给人的那种如沐春风,却又如坐针毡的气息——杀意。

过了一会儿,他问正在手机上翻联盟上季度财报的方士谦:“你觉得喻文州知道这件事么?”

“什么事?”

“他生母去世的事情。”

“鬼知道。”

“我觉得他好像不知道。”

“啧,你管他呢。整得现在我告诉你你爹妈死了你会有多激动似的。”

这一次,王杰希不得不承认,方士谦说得很对。

哺乳动物要活下来,不仅要依靠食物,还需要情感联结。对于他们来说,毛茸茸的、温暖的物体更可能、也更容易建立起情感联结。正是因为对情感联结的需求如此强烈,哈利·哈洛实验里的幼猴才会对能提供奶水的金属母猴不理不睬,转而投向唯一能够满足他们精神需求的绒布母猴。这些幼猴的渴望始终没有得到绒布母猴的响应,使得他们在心理和社交方面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最终全部成为了神经质与反社会的成猴。

这么想来,王杰希尚未被查出神经质或是反社会倾向真是老天眷顾。王杰希回想起自己还会叫“爸爸妈妈”的那几年,觉得他的伦理学父母养他几乎就像是投喂一个哺乳类宠物一样,但他对这件事情从未有过多的纠结过。对他而言,所谓的“父母”更像是他作为人类社会的一员所要接触的一个必要符号,若真要细究,那他大概能找到十几位生物学父母。

王杰希和他的伦理学父母心照不宣地扮演着“儿子”和“父母”的角色,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演了三年半,散伙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还是拆伙了比较好。无论是分管基因工程的邓复升叔叔,还是管生物计算的许斌叔叔,甚至是后来才来微草的苏沐橙阿姨和戴着眼镜总喜欢给他塞棒棒糖的林敬言叔叔——哪个死了王杰希兴许都会比死了爹妈来得更伤心。

在这件事上,方士谦表示他能理解,但是无法感同身受。同样是小小年纪就被微草盯上,方士谦却没有经过什么先天或是后天的改造强化;同样父母被外派,还是离异,方士谦到是那个真的身上系着“亲情纽带”的人。其实如果方士谦不是方士谦,他的父母可能都不想拿这个孩子的抚养权,所幸他早早地就被送进微草,后来又进了联盟的编制,根本用不着他们管也能在联盟的体制里自力更生,长大成人。也或许正因为如此——不定期的一个电话,路过北京时的一次探望,时不时的一封邮件写了两个收件人……所谓“亲情纽带”大概就是这些内容,却又远不止这些。

方士谦的父母王杰希见过,都是对他十分和气的男女。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在联盟总部关照着他们的邓复升叔叔和许斌叔叔有点相似,都不是什么尖锐刻薄的人,却不知为何互相间关系总处不好,深交后才放弃了亲密关系,选择相敬如宾。

方士谦本人对此表示得极为淡然,说是:结婚时候瞎。

是啊,生物工程和半机械工程的迅猛发展赋予了人类更多掌握与控制自己生殖系统的能力,用于避孕的化学反应被内化进了人体。第三次性开放后,结婚手续和离婚手续办起来比驾照还快。就像方士谦自己说的——“宏观层面讲,我的出生纯属意外”。

 

那么,喻文州呢?他又是什么情况。

 

 

“你下次见喻文州时候态度好点。”

“那要看他对我什么态度了。”

无论他对你什么态度,你不还是不给好脸?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又见到喻文州的时候,方士谦还是一板一眼地按照王杰希说得做了。

“你母亲的事情我们很抱歉。”

他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看了喻文州一眼,对方似乎也对竟然是他先开得口有点惊讶,但更多的,竟然是疑惑。

“我母亲?”

比两人都高些的少年人怔怔地看着他们,嘴巴微张着,低头盯着他们看了几秒,刘海的阴影投在眼上,让他的眼睛突然深邃了起来。他转过身,低头掏出手机,开始往外走。王杰希和方士谦站在原地,只能听见他叫了一声“Gloria”,然后就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你觉得现在他是真的还是装得?”方士谦神经兮兮地笑了笑,调笑似地问王杰希。

“我更好奇为什么系统会判定不把这件事告诉他。”王杰希盯着喻文州的背影,面无表情地绕开了方士谦的问题。

“很难理解?这就是你把控制权放给大数据和AI的时候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假如一百辆无人驾驶汽车搭载一百个起点和目的地都相同的人,他们有两条可选的路线,如果要达成最优解,只有告诉其中50个人走A线50个人走B线,才能保证最高效率,而不是让他们自己选。最后50个人从来不知道B线是什么,另外50个人也不知道A线是什么。”

“所以为什么喻文州被电脑判定他不应该,或者说是不需要知道他生母死亡的事情……而我们却能知道?”

“没准我们是那前50个人,喻文州是后50。他母亲死了的事情正好是A线。”

“那B线是什么,AB线的终点应该是一样的。他母亲的死指向什么?”

方士谦这下回答不出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去看站在几米开外看似在打电话的人,对方也恰巧搁了电话,转身向他们这里看过来。只那一瞬的一瞥里,好像是悲哀,又有点失望,怀疑,甚至有些愤恨——他和方士谦都说不清喻文州那是什么表情,他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把手机揣兜里,再回过头的时候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你们应该有问题要问我。”

“换个地方说。”

喻文州爽快地答应了。

 

那日天凉,空气干燥,风刃似刀,但阳光很好。

是喻文州提议的去中庭的花园里走走的,三个人里只有他一个穿了件勉强能挡风的长外套。王杰希让方士谦帮他回房间拿外套,理由是他觉得比他大四岁的人水太深,多放跑一秒都能让他多一分口是心非——其实只是因为懒。

他并没有什么对喻文州寻根究底的理由。AICI事件后,其实除了狼狈为奸,喻文州还有第二种选择——就是首当其冲地心领神会,假装无事发生过。但他没有。王杰希也料他不会这么做。这是一个机遇,一个门路,他就好像一块正在上游的浮板,深海的饮水机选手抓住了他,他也不介意把他往海面上带一带。

不过既然喻文州选择了跟他们做一根绳上的蚂蚱,王杰希就要对他知根知底。他知道喻文州一边在自学生物算法的有关内容,一边还在研究纳米机械和纳米生物,变着法儿打探半机械工程实验室的一切消息,吸收着一切对他日后有用武之地的知识,但就凭他迟迟没有向联盟递交转部申请,王杰希就觉得这个人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藏着掖着。

那个冬天,距离联盟成立快要到四年了,距离王杰希和喻文州正式认识却只过了四个月不到。生物工程实验室的很多项目,王杰希招呼他了,他就去围观,即使是行业的尖端科技抑或是联盟的机密项目,王杰希不叫他,他也不主动凑过去。

王杰希认定生物工程实验室一定有什么比尖端研究更重要的,他却带不走的东西,迫使他呆在这里,照理说生物工程试验室应该不存在什么喻文州知道而王杰希不知道的东西——可王杰希迟迟没探出来是什么。

 

“你竟然没有问我们为什么我们比你先知道。”

王杰希在原地勾着脚前后晃,十分随意地向喻文州抛出了问题,百无聊赖地拿自己身体的平衡点自娱自乐。

“你应该问为什么一件跟我息息相关的事情我不仅不清楚,而且没有算作我的机密,大概还被标了最低保密等级。”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问这么直白的问题,直言不讳好像不是你的风格。”

“这算在我熟悉的专业范畴里。”

“所以,答案呢?”

“不等方士谦?”喻文州笑着看着他。王杰希冷漠地撇过头,颇为不屑。

好在,话刚说完没多久,方士谦就不负所托地带着王杰希的衣服回来了。

 

三个小小的身影开始在中庭游荡,看似漫无目的地在枯枝装点的银装素裹中晃了好久,然而其实最主要的问题,喻文州几句话就说完了:

系统觉得对于你们来说是“叙述事实”,而我在系统中被判定为一个对该事件发生不构成影响的有关人员。

我三岁多一点时候被丢在了珠江码头,后来被魏老大捡回了蓝雨。所以对于我妈,基本记不得什么了。

刚才问了系统,我生母好像跟这个联盟完全没关系。大概也是为什么这个事件的保密等级那么低。

 

 

“那你是不是该向系统申请把这件事的保密级别调高一点?别是个想了解你的人都知道你死妈,要我我可得烦死。”

方士谦话刚说完就被王杰希斜眼给狠狠地瞪了。

“除了你俩,谁还成天想着查我?”

“你有什么让不得人查的?”

王杰希拎了拎围巾,转头,见后者只是笑着望他,不答话,便不再去看。

 

“瞧你俩这惺惺相惜的样子,组个‘孤儿二人组’吧。”

“带你一起啊。”

“谁跟你们孤儿。”

“凑个‘三’,吉利啊。”

“哪门子吉利,我爹妈好着。”

 

拒绝与另外两个人一起丧父母的方士谦蹦蹦跳跳地跑中庭草地堆雪人去了。之前被方士谦揶揄的喻文州这时候到转过头,看向王杰希,好像在问他怎么不去玩。王杰希追着那道视线回看过去,仰着头,盯着喻文州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既是同病相怜,又是同舟共济。现在还不能告诉我?”

那双眼睛盯着王杰希,就好像博物馆里的夜明珠隔着玻璃展柜望着你。

 

“我赌联盟的未来在这里,所以我押上了全部赌注。”

 

 

 

》未完待续《







已知的时间线:

2056          喻文州出生

2058          方士谦出生

2059.12     喻文州被遗弃,被魏琛收养

2060          王杰希出生

2064          微草完成对蓝雨收购

2065          联盟成立,人口普查开始

2066年末   人口普查结束

2068年6月末         AICI事件

           11月2日     喻文州生母去世

           11月4日     两队人互相查底

           11月5日     (读者当前时间点)

2071         王杰希与喻文州同出一篇论文


方便你我他。



———— 例行叨逼叨 ————

祝 @叁叁叁 生日快乐!!!愿你岁岁年年摸到板,年年岁岁有今朝。(对,今天是她公历生日。)

这篇文是她出的题目,为了不剧透我还是等完结了再说。

其实这是一篇“長夜的十点正经文”,但因为我八月开始就跑出去开会了,一直到十几号才回来,所以一直在赶稿。不过基友生日一言不发不符合基本法!_(:з」∠)_

所以还是今天先发出来。


……

万年原著向写手写Paro辣!!!夭寿辣!!!


纯王喻/喻王粉请不要因为这篇文关注我,我血统不纯,对党不忠。

这篇文从理论层面上讲几乎就跟原创没什么区别,我也是以对待原创的心态去对待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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